啊液

一个人

【黑红】人文关怀

前飞行员Shiro x 护士Keith
@五倍根号四 是可爱的培根太太的脑洞!
ooc及医疗常识错误是我的责任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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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ro正处在梦境里。他梦见自己在疯狂地逃窜,一个连的士兵在他身后咆哮。他绕过一个又一个集装箱,将自己藏在各种各样集装箱与集装箱之间围成的夹角里。他不止一次听见士兵们粗重的喘息贴着他的后背游走。杂乱的脚步声轰隆隆地隔着集装箱响起来,好像几百上千万年的时间快进成一盘新的录影带,一个连的大山拖动着它们庞大的身躯匍匐前进,大地因此痛苦地呻吟。

除此之外,Shiro听得最清楚的,就是他自己的呼吸声。他听见那是杂乱无章的,是筋疲力竭的,是他的肺部不堪负重发出的申诉。他的眼前有的只是没有云层的白天。向上看天,Shiro找不到太阳,那像囚网一样四处包裹这个世界的光亮来源不明。

他本来应该只是站在那儿不要动,但他竖耳倾听,突然听见了军队折返的声音。他们一下子逼近,一下子又远离。沉默像是锅里煮开的热水,气泡向水面翻涌,破开时发出轻微的动静。一开始脚步声如蚊子那样嗡嗡细语,随即那些蚊子开始增高加大,大得遮盖了天幕。从它们那丑陋的身躯中传出震耳的轰鸣,好像天边的响雷。军队逼近了。那场景就好像标准的儿童电影,阴森邪恶的魔头在铸了惨白闪电的铁黑色铁板下登场。

他真的应该站在原地不动。他真的应该就那么站在原地,专注地接收双耳为他带来的飘渺信息,感受胸腔内气磊的鼓动。但就像每部电影内躲躲藏藏的主角总会制造意外的声响而陷入危机一样,他的双腿不听使唤地交替运动,直到他被发现而被一举捕获为止。

他们把他绑在一张臭烘烘的病床上,四周是血迹斑驳的墙,墙上挂满了黑漆漆的工具,有些还长了很大一块锈斑,锈斑腐蚀了整个刀身。用来固定他的皮带也很脏,湿漉漉的,伴随着浓烈的恶臭,Shiro不需要思考就能明白,这些皮带大部分是用来固定被解剖的活人的。梦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把一切真相都抽丝剥茧地透露给他。它伸出一只黑漆漆的手,指着被剪开的皮肤,指着被锯开的肋骨和袒露的脏器,指着脏器内干涸的旧血,并且梦呓着:这是肠子,里面堆满了粪便,臭得无法忍受;这是胃,还残留了一些食糜,但是我绝不会吃的;这是心脏,它曾经最有活力,现在它只是一坨肉泥。

那些人用锯子将他的整一条右臂从他的身体上剥夺下来。他们忘记给他上麻药了,他疼得大声吼叫,像一头被砸断了腿的老狮子。他充满攻击性地挣扎,试图挣脱开这些散发恶臭的皮带的束缚,但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用得上力气。他将所有力气都投入到为了发泄疼痛而爆发的吼叫。

接着,在那些穿着军装的丑恶怪物拿走了他的一整条右臂后,他们开始叮叮咣咣地忙活起来,似乎在为Shiro调试一个新的机械手臂。他们使用工具反复捶打这条远超过现代科技的手臂,敲击声震耳欲聋。起初,还只是金属之间清脆的碰撞声,逐渐地,在Shiro有意地计算下,他们改良机械手臂的敲击声变得极为规律。最后,它们变成了一连串的电子闹钟报时的声音。

Shiro从梦中挣脱开。天蒙蒙亮。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医院安排的电子闹钟。他又闭上眼睛,想他一定是太在意Matt的话了。Matt说得对,他太思念自己的剃须刀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那就是当你偶然得到一个无所事事的机会,可以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打算尝试一点新鲜的东西,比如冥想什么的。然后你闭上眼睛,根据谷歌的教程引导自己:深呼吸,让吸进去的气体在你的肺部打转,把它弄混浊,然后缓缓将这些吸附了你体内废料的气体通过你的气管排出来。接着,试着排空你的思想,就像一个菲佣举着咆哮的吸尘器,仿佛要连你的脑浆都一起吸走。你的脑海中开始冒出一些无足轻重的念头,例如发酵鼓胀后的面团、会飞的大象。你满以为自己就此成为了一代冥想大师,可三分钟后你就会失落地意识到,早在两分四十五秒之前,你就已经摆脱了面团和大象,开始思考起世俗的事情来。到头来,你还是一个普通人。

Shiro知道,是因为他就这么做了。他曾经住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的时候,他的通讯设备向来不允许他陷入自己的世界。况且,那个时候也没有任何人事物值得他冥思苦想。你明白的,互联网,高速信息时代,wifi信号就跟植入了你的身体似的。不停歇的电话,没有尽头的派对,无休止的工作职责和任务。于是,当他终于能够静下心来迈出尝试的第一步,却发现某个全新的影像被添加进他的大脑档案的时候,他在心里质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此刻,这个病痛的大块头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看护他的护士的脸。或许还有他的手,这不重要。Shiro举起左手,——鉴于他的整个右臂疼得厉害——盖在他的脸上,昏昏沉沉地想用黑暗蒙蔽住那个身影。但很显然,大脑并不需要一个屏幕投射它想投射的影像。Keith的模样好像从他出生起就在Shiro的脑子里扎根了一样。

这真是太奇怪了。Shiro对自己念道。你好几年没有谈恋爱了。从决定成为光荣的飞行员那一刻,你对情爱的需求就仿佛被冰冻住了。它已经沉寂了很多年。这太奇怪了。

是人都知道,冰不是一开春就能全部化为融水的。究竟是何等炽热的利斧劈开了那块冰封已久的化石?他甚至没有跟他说上几句话!那甚至还不是什么闲聊!他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无措过。或许是对方的某个动作?又或者是伤病期间的荷尔蒙作祟?总得有个理由让他踏入一见钟情的土坑。事已至此,他也坦然接受了。但这实在太突然了。眨眼间他就对一个陌生人坠入了爱河。这个陌生人还是如此的……特别。

这一刻Shiro想到Matt告诉他的事情,没忍住笑出声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护士才能把病人吓哭?可能这就是他的迷人之处。他是那么特别。特别得到了可爱的地步。

整个过程不过十五分钟,Shiro就已经接受良好地面对了他轻易爱恋上陌生人的事实。连一个起码的预警也没有!昨天睡前,他的脑子甚至还没有将Keith存入档案,今天它就已经变成加密文件了。

这还是有些难以消化,Shiro想,不过顺其自然,总能追根溯源。现在,他只需要坦诚地接受这份新入驻的房客,登记好它甜美可爱的名字就好。剩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原因、合理性,留给以后的自己慢慢解释。

因此,他的躯体虽然禁锢在病床上,他的思想却早已飘忽向病房外。那个顽皮的小东西顺着房门外的墙壁滑动,像一只卑鄙的蜗牛,一步步攀向可口的嫩叶。它天线般的触角在清晨的空气中抖动,捕捉最细微的声响。

它潜伏不动,耐心地等待着。那四根敏感的天线也一动不动。它静静伫立在漂浮的细小微粒中,好似海底的珊瑚石。忽然,一根触角动了一下,它慢吞吞地抬起脑袋,好像那颗软体脑袋有多么沉重似的;紧接着它将脑袋扭向传来微小得难以捕捉的脚步声的那一头。

浑然不觉自己被惦记上的Keith正沿着医院的走廊做他的例行公事:检查每一位他负责的病房的情况。他刚从一位女孩的病房里出来,刚关上门,努力隐忍的抽噎声就断断续续地响起来。但他没有听见,因为他离开得很快,几乎没有停顿地向下一个病房进发。拜托,他只是将该患者身体的可能性进行总结,并且满足了她的求知欲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呢?

他走得很稳,脚步像猫那样轻,好像发出一点动静都是不可饶恕的。事实上,他就是那么认为的。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兄弟会的派对现场。没必要搞出动静。安静地来,安静地走。这不就是医院的定则吗?他是个护士,不是去儿科抚慰小患者的小丑。没义务和患者嘻嘻哈哈的。他的义务就是告诉患者他们想知道的,然后检查他们的健康状况,确保没有什么岔子;如果发现了岔子,他的义务就是立刻反馈给主治医生,之后安静地退场。

他敲了敲今早最后一间病房的门,从里面传来一句底气十足的“进来”。他推门而入。他的病人将头枕在两个叠在一块的枕头上,左手搭在腹部,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掌朝上自然摊开,Keith认得那个状态,这个人一定在时刻品尝钢钉的滋味。他偏过头来看Keith。

“早上好,Kei……Kogane护士。”他的病人,Shiro,挂着百瓦灯泡那样的笑容,向他问候道。

Keith假装没有听见那可疑的停顿,——老实说,是没心思,——例行公事地问:“目前为止有什么不适吗?”

“我的整条右臂很疼,”Shiro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他瘫痪的右手,“睡眠质量不太好。另外,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那么就是一切正常,”Keith简短地总结道,“还有什么别的不适吗?呼吸困难?心律不齐?胸腔有没有压迫感?”

“我感觉很好,只是手臂很疼,”Shiro依然面带晃眼的笑容,似乎没有什么足以破坏他的好心情。臭脸护士的到来按开了灯泡的开关。“可能还有一点累。”

“半夜的时候有没有醒过?”

“没有。一觉睡到天亮。”

“手臂疼痛是正常现象。疼痛引发的不适感导致睡眠质量下降,睡眠质量下降导致注意力难以集中,这样的事以后会频频发生。半夜没有惊醒说明您的状况还算稳定。不排除以后突变的可能性。”Keith一边向Shiro解释眼下的状况,一边掏出一支体温计,“量体温。”

“半夜醒来代表了什么吗?”Shiro接过体温计。他只是想找借口说点什么。

“通常是病理问题引发睡眠问题,因此一旦频繁地醒来,必须要引起重视。这可能预示着身体将会每况愈下,也可能表示此刻情况危机,当然,也有例外。大体上来说,出现这种状况后,警惕是必不可少的。就目前来看,您的病情稳定,暂时不用担心出现这种情况。”Keith的手仍然像上次那样背在身后,站得笔直。他从Shiro手中接过体温计,记下体温。接着是一系列的常规检查。

“你值早班吗?”Shiro趁Keith为他测量脉搏时问。

“有时候。”Keith专注着手头上的工作,“今天起我每隔两小时来一次。连续三天。您的朋友同Allura医生联系过了。她要我转告您,九点的时候他们来探望您。一共是三个人。”

“谢谢你,”Shiro礼貌地回应道,“还是十五分钟?”

“是的。”Keith结束了记录,眼神从记录册子游移到Shiro的脸上,“顺便一说,您鼻梁上的伤疤是一件幸运事。”
“啊,”Shiro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他摸到一条微微凹陷的狭长窄道。“或许吧,也不坏。”

“再深一点您就不会坐在这儿了。”Keith毫不留情地补充他的观点,“检查完毕。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按护士铃。”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Shiro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抓住了一些刚刚他给自己留下的疑问的头绪。他大概清楚这个口慢但心更直的护士究竟哪一点揪住他的心了。事实上,再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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